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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花生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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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飛沒有任何一刻,如同此時這樣明確,他真心維護的少年是真的想殺了他。

一時間,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笑。他對皇位沒有任何野心,當日那個坐在皇座上的男子,讓他交出兵權,他交了,甘心從喜愛的戰場上退下來,只為了安那個男人的心,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妻兒一個安寧舒適的環境。

那時候,他是想著,就這麽當個閑散王爺也不錯,學學端王,不去摻和宮廷的那些事兒。

此次戰事非他所願,他並未主動請纓,但抵不過朝臣的呼聲,可這呼聲,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在戰場上,死在敵人的手上,他也認了,可如今,他這是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西涼的軍隊來勢洶洶,在懂得策略之後,本就驍勇的將士更是難以抵擋。淩雲飛料到此行必然會有所兇險,卻沒想到在這樣的危急關頭,就在家國畏難面前,那個男人也能為了一己之私而急於謀奪他的性命。

如今再去想淩雲霄,他那個難以莫測的四哥,心裏竟有些後悔了。

西涼捷報頻傳,反倒是大興的軍隊連連失利,就連大帥也遭人暗算,不見了蹤跡。消息傳回京城,引起一番震蕩。

雖然此番景親王並未如以往一般戰無不勝,但景親王在百姓心中仍是難以企及的高度,且在景親王率兵出征之前,那些年輕的將領們也一樣失利了,如今他們心目中的戰神也倒下,心中不免有些惶然不安。

朝廷下令讓王義誠王將軍率兵反擊,又將早前景親王身邊的一位親兵給殺了,只說是敵國派來的細作,暗算使景親王重傷,從此不見蹤跡。

聖上這番震怒,使這事兒很快傳到各地。

如今,這茶館裏說的也不是旁的,正是這場戰役。

二樓的雅座裏,一個身穿玄衣,束著發冠的俊美男子正坐在那兒飲茶,身邊還跟著兩個年輕男子,看模樣也不過是十來歲,與那玄衣男子模樣上倒是有些相近,都乖乖巧巧的坐著,一聲不吭。三個人一起聽著外面說書人的聲音,兩個年輕男子中,有一個看起來更為活潑好動一些,似乎總想往門外跑,而另一個則更像俊美男子,不僅樣貌像,那一身的氣派更像。

這三個男子皆是身著華貴布料織就的衣裳,且那氣度一看就是出自大戶人家,貴氣十足,瞧著就是不好惹的。

“爹。”

最終,那較為活潑好動的男子還是按捺不住的喊了一聲。

俊美男子淡然的握著茶杯飲了一口,眼梢都沒擡一下。男子看看父親,又看看身邊的弟弟,明明年紀比自己小一些,看起來倒是穩重的很,瞧著就像個老頭兒一般。

兄弟倆雖然性格天差地別,也玩不到一塊兒,但感情卻很好。

俊美男子沒應聲,那大男孩就算是屁股下像鉆了蟲子一般,也不敢亂動,更不敢跑出去,只能憋著自己。

最終,俊美男子總算是品夠了茶,也聽夠了說書人的故事,站起身來。較大的男孩連忙跟上,而另一個男孩則慢悠悠的站起來,不急不緩的跟了上去。

淩譽是淩雲霄的小兒子,晉親王府的二公子,與有世子位份的大哥淩浩不同,自小性子孤僻,喜怒無常,身邊也不愛什麽人跟著伺候,更像邪氣的父親,但比起邪氣的父親有更陰戾一些,總是沈著臉不說話,不似父親總會似笑非笑的惹人害怕。

若真說起來,淩譽確實更像父親,天不怕地不怕,不敬老子也不敬天子,只管自己心裏舒坦,而淩浩看起來更像沒心沒肺的傻小子一個,讓坐在皇座上的那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他是否真如外在看來的那般純良無害,只能通過時間去驗證了。

一只狼是生不出一只家犬的,哪怕他們看起來有些差異。

淩譽對朝堂的事兒不感興趣,只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但是,這一日過後,淩浩卻忽然從晉親王暫居的別院中消失了。

西南的戰事越發激烈,眼看越來越不好了,錦州雖然距離西南仍有不少距離,隔著好些城池,但誰也不能保證戰事這樣打下去,西涼會不會一個個城池侵占了。

即使是沒有政治意識,只想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農家人,也有了不好的預感,有些惶惑不安。

平靜的生活下,潛藏著隱隱的恐懼和不安,每一日都在心底暗暗祈禱能夠快些傳來西涼兵敗的消息。

戰區損失了不少士兵和糧草,但此時也沒有誰有那心思去盤算著給這些失去性命的士兵的家人帶去消息和安慰。打仗需要糧草,而國庫也不如想象的那般豐盈,就連軍晌都很難湊齊,更不要說撫恤的銀子了。

霍連城心裏也十分不安,不僅擔心戰事會蔓延到錦州來,更擔心戰事不停,朝廷會再度征兵,若是朝廷再度征兵,就不是銀子能夠了事的了,怕是每家每戶都得出一個壯勞力不可。

因為戰事,糧食的價格也增長了一些,霍連城也真是不敢再亂花錢了,還趁著糧食沒有升的很貴的時候,借了板車,囤了一些糧食。

也不只是誰提起了去年的水災,說是聖上無德,激怒天神,因此降下災禍和戰事。

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聲浪越來越多,即使是貴為天子,也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從京城百姓的口中,再傳入到朝廷上。當今聖上聽著這樣的稟報,神色不免有些陰沈,嚇得底下一眾臣子心慌意亂,更不敢擡頭,就怕一不小心對上聖上的目光,要被聖上責罰。

“那麽,顧大人以為如何?”

“臣認為,聖上當前往五裏山祭天,並下罪己詔,昭告天下,以平息民怨。”

“各位愛卿又是如何看待?”

“此時戰事不順,民心不穩,當務之急便是安撫民心,以免內亂外憂同時發生,亂了朝綱。”

“臣附議。”

“臣附議。”

……

聖上的神色依舊不好看,但祭天一事到底是定下了,聖上也於禦書房中寫下罪己詔,張告天下。而聖上將前往五裏山祭天的事兒也傳了出去,使得被撩撥的有些震蕩的民心也安定了一些。

京城的這些事兒,離錦州很遠,離李家村更遠。

李家村的村民,依舊為著每日的生計、田地裏的糧食還有家裏的存銀不多而煩惱,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戰事盡快平息,不讓戰事禍及此處,然後糧食能夠豐收,今年能夠吃上幾頓飽飯,冬日裏不至於餓死,若是家裏能攢下一些銀子,自然是更好了。

朝廷的事兒、與西涼的戰役,似乎離李家村很遠,也不是他們能夠影響或決定什麽的,除了讓自己繼續過著平靜的日子,為每日的口糧而辛苦勞作,為了攢下一些銀子而費盡心思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葉寧也是一樣的想法,天高皇帝遠的,心裏雖然可能會冒出些“陰謀論”來,但實際上,這朝廷的事兒她管不著,也跟她沒多大關系,但她作為大興的一份子,就像是曾經作為公司的一份子一樣,心裏清楚的很,如果國不存在了,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這個小家還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是以,她也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戰爭能夠早日結束。

雖然葉寧和李氏都一再說過不要再買什麽東西了,可霍連城每回瞧見什麽女子的小物件兒或者什麽好吃的,總想著給她買,只要兜裏還有些銀子,就有些蠢蠢欲動。但他知道自己這麽做,李氏和葉寧並不會高興,也只好竭力控制住自己,只偶爾還是會買些小玩意兒哄她開心或者給她買肉包子買糖。

這一日,霍連城和葉寧都要到鎮上去,霍連城知道她今日也要去鎮上,於是特地在路上等著,一瞧見她的身影,就積極的將她挑著的東西換到自己肩上。

肩膀一輕,葉寧心裏也是甜甜的,對於霍連城的“識相”十分高興和滿意。

就算結婚之後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兒了,至少比在婚前還享受過甜蜜呢,比那些盲婚啞嫁要好得多。況且,她自覺霍連城也不是那種表裏不一的人,能有這種責任心這種愛護妻子的心,實在是難得,尤其是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大環境下,男子多半不將女子放在眼裏,就算是打罵也無所謂。

葉家沒多少田地,也沒多少出產,更別說他們還想著要蓋屋子呢,糧食還是得留下來,一絲一毫都賣不得的,不用去買回來吃就已經不錯了。

今日葉寧也只是把家裏存下來的雞蛋,采挖回來的筍子、野菜這些拿去賣,反正都只是費點兒功夫的東西,也不用自家費心思去種,也不占田地位置,不管能換幾個錢,那都是一個貼補。

霍連城知曉葉寧不懂得吆喝賣東西,陪著她找了個位置,幫忙吆喝著。

葉寧今日帶了一點兒錢回來,自從被裕興樓辭了之後,她就再沒有自己的私房錢了,眼下花費的每一文錢,都是當初李氏留給她的那點兒。

不過……

“你想喝這個?怎麽不叫我一聲兒,我給你買去。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我買了兩碗,咱一人一碗。放心,這是我自己攢下來的錢。”

霍連城還是不太讚同的看著她,她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倒無妨,他也沒覺著她敗家,只是她不該一聲不吭自己去買了。只要是他能買的起的,她想吃啥想喝啥,他都願意買給她。

“禮尚往來嘛,你平日給我買的東西也不少了。再說,你在這兒幫我吆喝也喊得嗓子冒煙兒,喝點湯正好。你是不是嫌棄我沒錢,只能給你買花生湯?”

這指控可就嚴重了,還頗有一種賊喊捉賊的味道。

葉寧這話兒一出,霍連城哪還敢想那些有的沒的,連臉色都不敢端著半點兒,放低了聲音哄著,保證自己沒這樣的想法。好在葉寧也不是特別作的那種女孩子,說開了就不當回事兒,腦筋實在有點粗,跟霍連城這個糙漢子比也沒多大差別。

見她轉眼又高興的笑起來,霍連城也笑了,就連那花生湯,也覺得特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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